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

今年真是一个所谓“见证历史”的年份。然而,在英语世界里面,流传着这样一句话: 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。“愿你活在音吹四艇的年代”。而英语世界中,都说这是一句源自中国的诅咒。

这是一个美国朋友跟我提到的,然而我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。维基百科说,其实一直也没有证据证明这句话是源自中国的,至少学者们都没有从文献或方言中找到类似的说法。

这句话的意思是说,幸福平静的生活是“无趣的”。而所谓“有趣的”生活,就意味着充满各种问题和麻烦。所以,这句话的意思就是“愿你生活在问题和麻烦中”。

这句话至少在1936年就已经在英语世界里流传着。1936年2月,许阁森爵士( Sir Hughe Montgomery Knatchbull-Hugessen)被任命为英国驻中华民国大使。临行前,他的一个朋友告诉他,中国有一个诅咒,叫做“愿你生活在音吹四艇的年代”。那个年代的人们,听到这个诅咒都深以为是,用他们自己的话说:“Surely. No age has been more fraught with insecurity than our own present time.”

这句话,不管是不是真的源自中国,用在2020这个年份上是很合适的。

而interesting这个词本身,也很interesting。首先,它的发音是可三可四的。第一个e可发音,也可不发音。如果发音,这个单词就是四个音节。不发音,就是三个音节。没有什么特别的对与错,看个人喜好。

其次是这个单词的含义,既可以说是多种多样,也可以说是含混不清。常见的意思是“有趣的,引人注意的”,也可以委婉地表示“怀孕”。但人们更会用一句“it’s interesting”,来表示“让我想想”,“这有点意思”,和“其实你就是傻x”等不同含意。interesting还有一个已经不再使用的意思,“重要的”。如果再想到interest还有“利息”的含义,就不得不让人对它的词源感到interesting: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看上去毫不相关的意思呢?

interest本身源自拉丁词intersum。inter的意思是“中间的,其中的”,而sum相当于be动词。所以,本意就是在“在其间”。因为“在其间”,所以有我在其间的意思,也就有我参与,我有份的意思。利息,应该是可以看作我有份的结果吧,我猜。而我已经参与其中,因此也就是重要的,至少是让我愿意参与其中,所以是有趣的。

2020,对于很多人是改变生活的一年,是重要的。会改变很多人对生活的看法,这是有趣的。所以,当人们说2020 is interesting,他可能是说,这是一言难尽的一年,或者,这是令人难忘的一年,还可能,他是说这是昏蛋的一年。

无论怎么说,2020,我们都身处其间。

2020, an interesting year to everyone.

W女生和L男生

这篇文章写回忆,而且回忆得挺久远的。W女生是我小学时的同学,算起来已经是20年前的事了。20年,对于一个刚刚30的人来讲,不能不说是久远了。

先说W女生吧。其实在过去的绝大多数时间里,我已经完全把W女生忘记了。只是去年的某一天,突然想了起来——哦,对了,小学时还有过这么一位同学。W女生是从小学入学时便在同一个班的。但伊却明显与其他女生不一样。一般小学女生的衣服和文具都比较整齐,可伊却比男生更凌乱。然而,把伊和其他同学区别开的,却是一段意外的插曲。大约是二年级的时候,我父母给我买了个小型掌上游戏机。那时的我偏好人前显摆,于是便上演了一出《祸起观音院》。就在我把游戏机拿到学校显摆的当天,便发现之前在同学间传着玩的游戏机不见了。游戏机对小孩子来讲,大概是仅次于考试成绩的大事了。自然告诉了班主任。班主任也真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,查看了班里每个学生。最后,在W女生的手套里找到了。事后,老师免不了把我父母叫到学校,大约也是说以后不要让孩子把这样的东西带到学校之类的话。而对于当事者的我,自然从此对W女生另眼相看。然而这并不是我后来又想起伊时想到的事。其实头脑中最清晰的影像是这样的:几个男生围在W女生的书桌边,有的去推伊,有的把伊的书包拿出来,有的把书倒在地上,有的把本来就脏兮兮书包也扔在了地上。面对众人的欺负和嘲笑,W女生也并不示弱,适时给予还击。但可想而知,一个略显营养不良的女生,面对三、四个男生的围攻,无论什么样的反击,都会显得那么若有似无的。做为旁观者的我,没有什么作为,大约只是希望上课铃响起,便可以暂时地让双方休战。如果没有记错的话,这场景发生在小学四年级。此后,W女生似乎是转学到别的学校了的。但这一点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

多年后,再想起这些,惊讶于自己并没有对W女生有任何坏的印象,但更惊讶于自己年幼时的麻木。每每想起,沉默良久。

现在说说L男生。他是我初中的同学,体型比我略胖,想是我当时沾了些身高的优势吧。其实我和L男生接触不多,只是知道他成绩不太好,大家喜欢拿他开玩笑。印象中,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不太喜欢他。我和L男生有过一次让我印象深刻的接触。那时不知道为什么,我们俩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。那是一节代数课,老师好像是要检查数学用表是否带了。L男生显然没有带,他想等老师从我身边查过后,把我的数学用表放到自己的桌子上。我当时应该是没有同意,于是他被老师抓到。等他被老师教育了以后,坐下来,小声地跟我说:你等着。我那时对他的印象自然坏到了极点。然而,这并不是我要写L男生的原因。我要写L男生,是因为自己在初中那个年纪,竟然很执着于一件事。说出来其实挺好笑的。那时的我,要求自己在看到一个人的好处时,要想到其不足;在看到一个人的不足时,要想到其好处。然而,L男生似乎使我觉得无能为力。时过多年,仍然如此,真到最近,方才释怀。

让我把W女生和L男生叫做记忆的角落吧。我想,没有遗忘的,总是有些原因的罢。

转型在30岁

20多岁的时候,曾经为自己定下了一个30岁的所谓的人生目标。现在看来,自然是个笑话。就像20岁时,一想到上小学时的自己以为分数是天大的事一样。

自己一直以来用微分为比喻,坚持认为人生应该更看重“导数”:一个人当下的“位置”不重要,重要的是变化。每天每时都不断地进步,才是年轻人应该追求的。这个想法,大约是从明白什么是“导数”后不久就有了吧。到了今天,刚刚过了30岁的生日不久,忽然觉得是时候转型了。

人到30了,是时候从微分转到积分了。前30年的打拼,眼睛看到的都是向前,向上,更高,更强。上升得不算慢了,但回过头来看,却没有积累下什么。一路上,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,不停地向前跑。得到不少,当然,也难免丢下一些什么。但毕竟总量是增加的,内心便也常是满足的。可这满足,终是见到了头。因为开始觉得自己一直是这世界里的匆匆过客,什么也没留下——即使是为自己。所以不禁要问,为什么呢?

30岁之前,拼命向前跑,那是因为相信速度,那是因为要与他人比,因为只有跑到前头,才觉得是成功。30岁了,不经意间看了一下周围,所以的人其实都差不多,工作,结婚,生子。从生活的角度而言,所有的人也都是有些基础了。是的,有些人还是更快一些,但很难将这种差别叫做成功。跑了,累了,也终于认识到一个人不可能一直跑下去的,个人的力量在这时,算是取到了最值了。于是,开始认识到另外一种力量,一种被年轻人忽视的力量,一种年轻人拥有得最多,却最被忽视的力量——时间。

仔细地想,越想越觉得,时间是一种极大力量。沧海桑田,大概是对这种自然伟力的最浪漫的形容。于是,作为一个人,如果把努力提升速度,变成努力在时间上做积累,那才真是人与人之间巨大差别的根源。年轻时,认为“坚持”是每天都修的功课。现在则认为,“坚持”贵在“坚守”和“持久”。只要对需要做的事情,做到不放弃,不荒废,假以时日,自己必会为之一惊的。

这就是我的转型,从微分的年轻人,到积分的青年人。

2011年底回国行小记之一

2011年底,和老婆回了趟北京,这是两年多以来,第一次回国。要不是行程安排紧张,肯定是颇多感慨。现在看来,可记之事,说多可多,说少也可少。

过去的两年多,发生了很多事情。最重要的,大约是人到30却依然迷茫。在各种迷茫中,最颠覆性的是对过去这30年的一个整体的看法:成功的,还是失败的。自然,这样的命题是很难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的,但对“失败”的认识,确是极大的不同了。也正因此,才意识到一个特别的境界,它叫“宽容”。

是的,宽容是一种境界,一种必是真心努力才能体会并到达的境界。通常我们会把“宽容”理解为“容忍”。其实这个“忍”字说明了它们的区别:宽容是自发的,平和的,无需忍耐的。不少时间里,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前30年,从某种程度上来看,也算是成功的。只是不久前才意识到,这“成功”是以身边每个人的“宽容”为基础的。一直以来,竟然觉得自己的今天,主要是个人努力的结果。这样无知,怎么也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失败了。

头几次来美国的时候,只是觉得美国人都热情。他们主动和你说话,即使不认识的人,路过时也向你问好。刚定居在这里的时候,觉得去哪里都是别人热情的接待。即使是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餐馆,也是一样。起先,只是觉得大约国情如此。后来发现,这是基于美国文化中对个人的认可和宽容。之所以要宽容,就是因为这个文化把人当作活生生的人。他们相信人无完人,所以人都会犯错误。对人宽容,实际上是对人性的宽容。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一直觉得在美国生活和工作,让人感到难得的自由。

也许正是因为想到这些,此次回国之旅,也处处都以宽容为要。在此之前,我也以是否对服务人员,特别是餐馆服务人员发脾气来衡量自己。显然,此前都是失败的。后来,到了美国,又觉得是美国人热情,做事周到,我才从不用担心自己会生气,甚至发脾气。但这次回国前,我的想法改变了。我觉得那只是因为自己对别人是容忍的,不是宽容的。既然我可以对美国人和颜悦色,为什么不能对自己的同胞更加宽容呢?可喜的是:这次回国,我做到了。我没有和任何服务人员动怒,包括餐馆的工作人员。

有意思的是,我又觉得是国内的服务人员的水平提高了,他们似乎不再做任何让我不悦的事情,于是才有这样的结果的。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此,此次回国之行,是我实践“宽容”之行,结果也是令我满意的。

如果“彭宇案”要翻案

最近开始有消息说“彭宇案”有要翻案的可能。如果是真的,自然说明此事影响之大,之深。然而,有些谈论“彭宇案”的文章,确总是把目光盯在办案的法官身上。颇有除之而后快的感觉。这便很值得人们深思。看来,想拿“临时工”说事儿的人,并不总是“上级”。

中国社会有很强的对人不对事的传统。如果,看到彭宇案,却只想到个把当事人,没有想到为何中国司法体制会产生这样的悲剧,那翻一个彭宇案,也就是翻个个案而已。

如果彭宇案的主审法官没有做任何规章制度禁止的事情,那我们就没有理由声讨一个基层的工作人员。翻案可以从上而下,但反思,需要从下而上地进行。